蝴蝶厅,光影翩跹着光阴的岁月

憩园蝴蝶厅，是个楠木建筑的遗存，又名楠木厅。上次去看，是春天。再去已经是半年后的深秋。憩园的草还青着，小小的竹林也青绿依旧。下午阳光正好。进入到房子里，竹子雕刻的隔断在光影之中，忽然展示了从未见过的美。五颜六色的彩色玻璃在夕阳下反射着迷离的光。

这是我不熟悉的憩园蝴蝶厅。这是个穿越了时光的建筑。几百年的岁月，忽然静止。光与影，何曾变化过？所有的变化，都是人的感觉。世界上留下来的遗迹，都是最古老的建筑。古罗马的角斗场，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长城等，见证过古代文化与文明，随我们今天的视觉婉转。

光影记录的光阴

时光很久远。蝴蝶厅却没那么久远。我为了寻秋走进小园，没想到遇见最美的傍晚。

距离落日，还有一段时间。阳光却顽皮极了。它拉长了地上万物，投射在地面，便是影子。古诗里有没有描写影子的妙文佳作？当然有。唐王维在《鹿柴》诗中写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以前我特喜欢诗中的静。我觉得在静的描写上，这首诗不输于有故事的“推敲”。

这个下午，我看到照进蝴蝶的厅夕阳，看到所有似真似幻的清晰与朦胧。《鹿柴》诗句出现在我眼前。我仿佛看到了密林深处斑驳的影。

疏影横斜，这是“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对梅的赞赏。老梅有多美不着一字，单单“疏影”二字，尽得精髓。至于李白的《月下独酌》，见仁见智了。如果去掉该诗的首联和尾联，全诗写的全是影子：“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热热闹闹的影，不过是影。孤独的感觉，在影子消失后更甚。官场失意的李太白，纵然自认为是太白金星下凡，又能怎样？

凌霄的高光时刻

蝴蝶厅的影子，既不是林和靖的曲折温婉，也不是青莲居士孤独到灵魂深处的酒醉影消。那一刻忽然出现的疏朗灵秀，通透了世间所有。影子的出现，是为了配合蝴蝶厅的遗世独立吧？早应该凋落的凌霄花，在这里开得意外茂盛。“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曾经深深迷恋过我的《致橡树》，忽然冒了出来。然而，这里没有高大的橡树。凌霄花点缀了蝴蝶厅的灿烂和鲜活。因为这丛橙色的花，整座蝴蝶厅生动灵动起来。

透过窗格，白墙壁像更大的窗子，掩住了无数故事。与凌霄相对应的小草，虽然有点虚化，依然顽强地表明自己的存在。那几块建造时堪比黄金的蓝玻璃，滤去了阳光下的灰尘，光线跌落在地面，纯净而简洁，没了杂质。粗大的楠木柱子，不瘦不秀，稳稳当当支撑着这幢建筑，从开始到现在。

转过一个角度，窗外的竹子，与地面的竹影共同构成了水墨丹青的绝美意境。我却莫名其妙地想起板桥郑燮的“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的共情文字。原本深色的屋顶，因为映照了窗格的花，像极了刻意设计的天窗。那是过去民间小家小户建筑中用来采光的重要配套手段。

像不像潇湘馆

竹子雕刻的隔断旁，是冰裂纹的瘦长的花窗。当年繁盛时，隔断隔开外堂内室，窗外一定有名贵的植物和玲珑的假山石，供厅堂借景吧。如今的何园个园，都有出类似的细节妙用。憩园蝴蝶厅，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成了单位而不是公园。能被保存到这样，已然是运气。毕竟，在轰轰烈烈的革命生产生活后，还能拥有完整不变的建筑风格，是对文物最大的保护。

曾经，我无数次转悠在憩园蝴蝶厅及其周边。仔细想想，这个时段竟然没有一次。为什么？这个时段正在上班。下班却没了这样的光影。清晨的淡雾，晚上的星空，月光下竹林的清幽都见过。年轻时还颇为时髦地追寻过月夕花朝。如今人生过半，蓦然回首时，却发现最美的风景原来就在身边，在最熟悉的地方。算不算灯下黑了？

最美不过夕阳红

“最美不过夕阳红！”多少人写过夕阳的诗。随着光影渐渐远移，蝴蝶厅很快复归到原有的状态。我可不可以借用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来做本文的结束？如果用看过便是有过，瞬间便是永恒来表达我这一刻的心情，似乎更加准确！

光影、光阴！人生一辈子，是光阴的转换还是光影的变迁？白驹过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