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西游记第三十三回精细鬼伶俐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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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孙悟空被三座大山压在原地不能动身，厉声感叹：“师父呐！想当年在两界山，你揭去压贴儿救老孙出来，又蒙菩萨法旨感化，我与你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怎成想到了此处遇魔逢灾又给压了回去！可怜！可怜！你死了自是该当，只难为八戒、沙僧和小龙白忙活一场！可不正是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高名名害人！”说着，竟哭出泪来。

山神、土地、五方揭谛等众神听见孙悟空叫声，汇聚半空商讨。金头揭谛问：“这山是谁的？”

山神、土地同声应答：“我们的。”

“你山下压的是谁？”

“不知是谁。”

“原来你等不知？这山下压的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他如今皈依正果，跟唐僧做了徒弟，保唐僧西天取经。你等怎敢把山借与妖魔来压他？他若脱身出来肯轻饶了你？便是从轻而论，土地少不了个摆站（犯人发配到驿站做驿卒），山神至少按充军，连累我等也要问个大不是！”

“委实不知！委实不知！我等听见那魔头念动遣山咒法便把山移了过来，谁晓得是要压孙大圣？”

“你且莫害怕！律上有云‘不知者不坐’。我与你合计合计，放他出来，又不能叫他打我们。”

“还有没有理了？我们放他出来还要挨打？”

“你不知，他那条如意金箍棒十分厉害，打着就死，碰着就伤，磕一磕筋断，擦一擦皮塌哩！”

山神、土地听后心中惶恐，与五方揭谛商议一番，来到三山前叫道：“大圣！山神、土地、五方揭谛来见。”

孙悟空虽然被困却雄心不减，朗声道：“见我怎的？”

土地道：“告知大圣，我等遣山请大圣出来，赦小神不恭之罪。”

“遣开了，不打你！”

众神如官府发放一般喝一声“起去！”，念动真言咒语，把三座大山各自归位。孙悟空一跃而起，抖抖身上土尘，扯扯衣裙，拿出金箍棒喝道：“山神、土地！都伸出孤拐来！每人先打两棍与老孙散散闷！”

众神大惊：“方才大圣已吩咐过饶恕我等之罪，为何又变了言语还要打？”

“好土地！好山神！你等不怕老孙，倒是怕那妖怪？”

“那妖怪神通广大，法术高强！施法拘唤我等在他洞里一日一个轮流当值......”

孙悟空闻言“当值”二字，一时心愤难忍，仰天长叹：“苍天！苍天！自那混沌初分，天开地辟，花果山生育我，我也曾遍访名师，习那长生秘诀......想我也会随风变化，降龙伏虎......更曾大闹天宫，名称齐天，却不曾欺心拿山神、土地随意使唤！今日这妖魔怎就敢把山神、土地唤作奴仆，轮流替他当值？天呐！既生老孙，怎么又生此辈？”（《西游记》成书在《三国演义》之后）

正感慨间，孙悟空见山坳处霞光焰焰，问道：“山神、土地，你等既然在妖怪洞府当值，可知那放光的是什么物件？”

“那是妖怪的宝贝在放光，想是妖怪要拿宝贝降你？”

“这个却好耍！我且问你，他这洞中有什么人与他往来？”

“那妖怪甚爱烧丹炼药，甚喜全真道人。”

“......难怪他变作老道士把我师父骗去。既如此，你等的打且先记着，都回去吧！老孙自个前去拿他。”

众神退去，孙悟空摇身变作一个双髽zhuā髻jì的老道，身穿百衲衣，腰系吕公绦，斜躺在大路边等候妖怪。

不多时，两个小妖来到，孙悟空伸开金箍棒，小妖不曾防备“扑通”绊倒在地，爬起身才发现孙悟空，嚷道：“惫懒！惫懒！若不是我家大王敬重你这号人，定和你比较比较！”

孙悟空陪笑道：“道人见道人，都是一家人。比较什么？”

“你怎么就睡在这儿，绊我跌一跤？”

“你这小道童见了我这老道人，自然要跌跤当作见面钱。”

“我家大王见面钱只要银子，你这见面钱为何要人跌跤？你这是他乡风土，绝不是我这里的道士！”

“自然不是！我从蓬莱山来的。”

“蓬莱山是海岛仙境，那里住的都是神仙。”

“你仔细看看，我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二妖喜道：“老神仙！老神仙！我等肉眼凡胎不识仙驾，方才言语冲撞，莫怪！莫怪！”

“我不怪你，常言道‘仙体不踏凡地’，你等又怎会知晓？我今日来此山要度一个好人成仙得道，你二人哪个肯跟我去？”

精细鬼道：“师父，我跟你去。”

伶俐虫道：“师父，我跟你去。”

孙悟空趁机探问：“你二位从哪里来？要往哪儿去？”

“自莲花洞来，奉我家大王之命去擒拿孙行者。”

“可是跟唐僧取经那个孙行者？”

“正是！正是！你也认得他？”

“自然认得，那猴子有些无礼，我也恼他......我与你们同去，就当是助功。”

“师父，不需你助功。我家二大王施法遣来三座大山压得他寸步难行，命我俩拿宝贝来装他便是。”

“哦？什么宝贝？”

“我的是‘红葫芦’，他的是‘玉净瓶’。”精细鬼说道。

“怎么样装他？”

“把这宝贝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他一声，他若答应，就装进去了。再贴一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儿，他一时三刻便会化为脓水。”

孙悟空心中暗自惊诧：“厉害！厉害！当日功曹报信说妖怪有五件宝贝，这是两件，不知那三件又是什么宝贝？”又笑着说道：“二位，你这宝贝借我看看。”

二妖也不精细，也不伶俐，纷纷从袖中取出宝贝双手奉上，孙悟空接过，心中甚喜：“好东西！好东西！我若是撅起尾巴‘嗖’地跳起走了（尾子一抉），岂不是宝贝就送与老孙了？”转念又一想：“不好！不好！这叫白日抢夺，抢是抢了去，只是坏了老孙名头。”遂又把宝贝递还：“你还不曾见过我的宝贝哩！”

“师父有什么宝贝？也借与我凡人长长眼。”

孙悟空从尾巴拔下一根毫毛，捻一捻叫声“变”，变作一个一尺七寸的大紫金红葫芦，拿到身前：“你看看我这葫芦。”

伶俐虫接过看了看，说道：“师父，你这葫芦大些，好看有样范，只是不中用。”

“怎的不中用？”

“我这两个宝贝，每个能装一千人哩！”

“你这装人的宝贝有何稀罕？我这宝贝，连天都能装里面。”

“只怕是谎......你装给我们看了才能信你，不然，决不信你。”

“天若惹着我，一月之间我装他七八回，若不惹我，半年也不装他一次。”

伶俐虫悄声道：“哥哥，这装天的宝贝，咱们与他换了吧？”

精细鬼道：“他这是装天的宝贝，怎肯与咱们装人的相换？”

“如不肯呐......再把净瓶贴给他也罢！”

孙悟空听见二妖细谈，心中暗喜：“葫芦换葫芦，倒贴个净瓶，一件换两件，甚是相应！”遂上前问道：“我这装天的葫芦，你们可换？”

“但能装天就换，不换是你儿子！”

“也罢！也罢！我便装与你们看看。”孙悟空捻诀念咒唤来日游神、夜游神、五方揭谛：“你等即去上奏玉帝，说老孙皈依正果，保唐僧去西天取经，路遇高山，唐僧逢难。那妖怪有法宝，老孙引诱换之，万千拜上，将天借与老孙装闭半个时辰，以助成功。若说半个不字，老孙即上凌霄宝殿给他耍耍刀兵。”

日游神自南天门来到凌霄殿，将事因奏明玉帝，玉帝道：“这泼猴出言无状！前者观音来说，放了他保护唐僧，朕这里差遣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轮流护持。如今他又来借天，天可装得？”

哪吒三太子出班奏报：“万岁，天倒也能装得。”

“如何装得？”

“自混沌初分，轻清为天，重浊为地。天乃一团清气托扶瑶天宫阙，以礼论之，其实难装。只是孙悟空如今保唐僧西去取经，实乃泰山福源，深海善庆，当助他成功。”

“卿有何计相助？”

“万岁可降下旨意，问北天门真武借皂雕旗在南天门铺展，遮去日夜星辰，对面不见人，捉白不见黑，哄那妖怪只当是装了天，以能住孙悟空成功。”

《封神演义》中五方五帝各有一面旗，统称先天五方旗，其中真武大帝是真武皂雕旗，能遮天蔽日。

玉帝准允，命哪吒前去借旗相助。日游神则回报孙悟空：“哪吒太子前来相助。”

孙悟空见半空祥云缭绕，果真有神仙隐匿，回头对小妖说道：“我要开始装天啦。”

“你要装就快些装，只管‘屙棉花屎’怎的？（歇后语：屙棉花屎-牵肠扯肚，指拖磨时间）

“方才我运神念咒来着。”说完，孙悟空把葫芦抛上半空，本是毫毛变作的葫芦被山风吹起，飘飘荡荡，半个多时辰方才落下。哪吒在南天门望见，“呼喇”展开皂雕旗，把日月星辰全都遮去。整个世界黑乎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当如乾坤墨染就，宇宙靛妆成。

二妖大惊：“方才说话时正当晌午，怎么突然就黄昏了？”

孙悟空笑道：“既然把天装了，不辨时辰，可不就黑了？”

“为何会这般黑？”

“日月星辰都被我装进宝贝里，外边没一点儿光亮，怎会不黑？”

“师父，你在何处说话？”

“我不正在你面前？”

“只能听见你说话，丝毫看不见面目！师父，咱们此时在何处？”

“不要乱动，此间乃是渤海上空，若空脚落下去，呵呵，七八日不能到底呐！”

“罢！罢！罢！师父，我们晓得了，把天放出来吧！再装一会儿，不小心掉下去可不好！回不得家啦！”

孙悟空见小妖心服口服，又念动咒语传给哪吒，哪吒收卷皂雕旗，天地间复还光明，正是日当正午。

“妙！妙！妙！这般好宝贝，咱若不换可算当真糊涂了！”二妖连连称赞，精细鬼拿出葫芦，伶俐虫拿出净瓶，一同递给孙悟空，再收下孙悟空的假葫芦。

孙悟空交换了宝贝，又想买卖无悔，从脐下拔一根毫毛变作铜钱叫道：“小童，你拿钱去买张纸来。”

“买纸何用？”

“我与你写个文书合同。你拿两个装人的宝贝换我一个装天的宝贝，恐人心不平，日后你再反悔不忿，咱们写书各自为据。”

“此间荒山野岭没有笔墨，写什么文书？我与你赌个咒便罢。”

“怎样赌咒？”

“我两件装人之宝，贴换你一件装天之宝，若有反悔，一年四季遭瘟！”

“好！好！好！我也绝不反悔。如有反悔，也照你四季遭瘟！”孙悟空笑着赌了誓，纵身跳上南天门，谢了哪吒挥旗相助之功，又隐匿于云霄之上，细观两个小妖后续作为。

第三十三回，完。

前边解释过，原著中孙悟空的名字演变过程一直跟着剧情走，从出生到取经完成分别是：石猴-美猴王（或猴王）-孙悟空-齐天大圣-孙行者-斗战胜佛，取经之路上主要称作“孙行者”，偶尔也称悟空、行者、大圣......，为了清晰易读我做了简化，由始至终称作“孙悟空”。

然后，这一回的“孙行者”、下一回的“者行孙”、下下回的“行者孙”都和我的改动有冲突......

看官大爷们，忍了吧，来不及改了。

#西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