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梦华录二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
2024/6/1 来源:不详自翰林画院画师张择端绘完那副时代大作《清明上河图》后,便迎来了升迁的机会。当朝皇帝宋徽宗称赞这是一幅传世之作,不仅画中的房屋百姓栩栩如生,也突出了宣和宣政年间的繁荣昌盛。可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并非是张择端想要的,他依然紧锁着眉头,皇帝显然没有看出他画中的玄机,这也代表着他十四年的苦心事倍功半,即将付之于东流。
在这幅长公分,高24.8公分的空间里,光出场的人物就已超过五百人,六十头家畜和一百栋以上的房屋楼宇。而在画卷正中央的汴河上还分布着二十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只。码头边的船夫用力地拉着牵绳竭尽全力想要让船渡过虹桥。而在虹桥上,两边排着做买卖的商贩,坐轿子的文官与骑马的武官也互不相让,两方争吵不休。另外,画中还有茶楼、酒楼、药铺以及各色各样的小吃摊等。所谓欣欣向荣也不过如此。
但张择端的担忧真的是多余的吗?众所周知,在这幅画作画完没几年后北宋便灭亡了,所以,从这幅画的蛛丝马迹中就可探寻一二。经过后世学者研究,城中各个关卡城门都无人把守,整个汴京城就是一个不设防的国都。角楼的官员懒惰松懈,几匹骆驼肆意进进出出官员却毫无作为,而那些骆驼都是从异域来的;而在汴河中还停运了许多的船,证明这些船运的粮食不是官粮而是私粮,是准备囤积到一定时候再以高价出售。这样看来,《清明上河图》这幅宋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赏心悦目。不过,这幅时代大作在经历了流离颠沛的旅途后,倒也成了一部研究宋画与社会风貌的极好史料。
01
宋代是古代花鸟画中取得最大成就的时代。宋代画家不仅把花鸟形象表达的精微传神,在画中还有少见的宁静平和、细腻明艳的皇家富贵之风。
在这之中,最著名、最富有意境、最具有故事魅力的,莫过于崔白的《双喜图》了。(崔白,北宋仁宗朝画家,素以工笔出众而著名。)《双喜图》笔力苍劲,花鸟动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最为出众的当属其中野兔的皮毛,这是用了最细的画笔一点点精心绘制成的,即富有层次感而又不失光泽,仿佛置身于千沟万壑的幽静山谷中,静听黄鹂鸣翠柳,触手感受野兔皮毛的松软。
这幅画名为“双喜”,想必有人会认为这定然是一幅极为喜庆的画作,可事实却截然相反。《双喜图》中不仅没有“喜”,反而还多出了几分悲凉,更为重要的是,该画中还还藏着一个苍凉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有三人,他们分别是宋仁宗皇长女兖国公主、驸马李玮及公主内侍梁怀吉。(具体故事、事件、细节等可参考米兰Layd长篇小说《孤城闭》。)兖国公主是仁宗皇帝的掌上明珠,为了让女儿有一个好归宿,仁宗皇帝专门挑了当时的才子李玮,令二人择良辰吉日成婚。驸马李玮虽然有才且善画,但面貌丑陋,公主对其嗤之以鼻,二人便只能以夫妻的名义过着独身的生活。久而久之,公主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便整日与自己的内侍梁怀吉厮混在一起,甚至不惜违反朝廷法度,夜扣宫门提出与驸马李玮和离的要求。当然,公主任性的行为并未如愿以偿,反而被父亲给予了严重的惩罚,将内侍梁怀吉驱逐出京,二人永世不得相见。
兖国公主与驸马李玮这场离婚风波,无论朝堂还是民间,皆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尤其是百姓,在茶闲饭后最喜欢讨论的便是这则皇家丑闻。不过,作为一代著名画家的崔白却对此三人十分的同情,于是将三人以动物的姿态徐徐描绘了出来。
02
深秋时节红蓼芦塘、萧瑟渐起,在一片枯枝败叶中,一只野兔满目惊恐错愕地回头张望,随着野兔的目光看去,在树的枝头,还有一只怒目圆睁的喜鹊,它一边张着嘴巴大声对兔子鸣叫,一边挥动着翅膀随时准备对野兔进行攻击,周围草木皆兵,充斥着巨大的敌意。在喜鹊的不远处,另一只喜鹊正及时飞来,似乎要给朋友们支持与帮助。在这秋风悲凉的肃杀之感与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这可能是《双喜图》中唯一温情的一幕了。由此,我们便可猜到,枝头的喜鹊便是兖国公主的化身,它对着野兔倾泄着心中所有的愤怒;从背后飞来的另一只喜鹊便是内侍梁怀吉,它目光满含坚定,从不顾一切地飞向公主起,这便成为了它一生的羁绊与赌注。最后的那只呆笨的野兔,即是驸马李玮,李玮本无错,只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触碰到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
从这其中,我们便可探寻到,宋画最注重的,便是这其中的意境,更需要耐人寻味的是其中的故事,这也是宋画和其他朝代画作的不同之处。
03
宋代画作跟前朝相比,更在意于“笔意俱全”。“笔”即是写实技巧;而“意”则是诗情画意。宋徽宗于崇宁三年创立了最早的皇家画院,并把“画学”正式纳入了科举考试的轨道中。在一次画院的大考中,宋徽宗亲自拟题为“竹锁桥边卖酒家“。这个题目看似简单,实则将宋画中的“笔意俱全”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既需要考验画师的应变能力也需要展现画师的写实能力与创新能力。试后呈现的作品基本都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郊外一座寥寥的简朴酒馆,旁边还有一片苍翠僻静的竹林。在画院考试的画师皆技艺高超,若论写实自然没问题,但偏偏缺了少有的新意。唯有一幅画作另辟蹊径。那幅画作中只有一泓清澈的溪水,上置有横卧的小桥,旁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透过这片翠竹,便可看到一幅迎风招展的酒旗。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借问酒家何处有,正“锁”在这片竹林的深处。看了此画后的宋徽宗龙颜大悦,亲自圈点为首榜,而这位首榜正是身处两宋之交的著名画家李唐,精于山水画和人物画,南渡后受到了宋高宗优厚的待遇。现存世的画作有《采薇图》、《教子图》、《万壑松风图》等。
04
南宋宁宗年间,宫廷画院中出了一个名叫梁楷的高级画师,他虽受过画院的正统训练,但他对中国传统画论摈之不用,反而尝试了一种新的画风,在自己的画作中加了“禅宗”的元素。因为他奇特的画风并不能被当事人所理解,所以他还多了一个“梁疯子”的外号。而他著名的《泼墨仙人图》甚至被元代文人批评为“墨戏”。可正是这样的“疯子”,他的画作却在盛行禅宗文化的日本广为流传。像是《李白行吟图》、《布袋和尚图》每一件在日本都能称得上是国宝级的作品。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曾说过“梁楷的画是在精神上具有相当高度的作品,这样的作品,终是日本人永远无法企及的。”由此可见,虽然在日本宋文化远不如唐文化的影响力大,但在画作方面却比唐文化的影响更加深远。
提起宋徽宗,人们总会不自觉地将他与“艺术亡国论”联想在一起。但不得不说,他在艺术领域的贡献是举足轻重的。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宋画《听琴图》中的那个道家装扮弹琴的男子便是宋徽宗。听琴者三人,余下的两人皆穿朝服纱帽,应是当朝文官,两人左右相对,凝神恭听。图中所描绘的正是政和七年四月册以“教主道君皇帝”身份自居与朝中权臣接见,三人抚琴论道。
在主人公背后正有一棵高大苍松,在苍松的旁边,有一株凌霄花攀援而上,苍松后还有数竿翠竹,随风微微摇摆,不断地向枝叶扶疏的苍松靠拢。图中人物有三,景物也有三,便不得不让人透过表面看本质了。有人认为画中那位神态恭谨、穿着红衣的男子就是权臣蔡京,他正是那一株攀附苍松的凌霄花。而那青衣男子是谁便不知了,不过,他应该就如同苍松后的翠竹般,与宋徽宗关系微妙。这所有的布景、道具设置得都非常简单,人物的位置也是围绕着主人公宋徽宗的演奏而安排的,在这静谧清雅的园中,伴着香炉的袅袅炊烟,悠扬的琴声与被微风吹动竹叶的稀嗦声相互呼应,一股千百年前的皇家气韵顿时在画卷中蔓延开来。当然,也体现出了宋代的另一种“极简文化”,也称作“留白艺术”。
如今中国的山水画与八百年前的留白艺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是现代山水画中一种常用的技法。同时,留白也称“布白”、“余玉”,是宋画、及中国画中一个重要的艺术表现手法。这种绘画方法长于唐,成于宋,一纸笔落,留白三分,意蕴悠长。“留白”顾名思义就是借助景物进行留白,在具体来说就是对于景物和画布进行大面积的留白。但它却又能将水墨、景物与空白处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像是山、石、云、水、树木、天空甚至是光影都可以借物发挥作用。
像是南宋著名画家“马一角”马远的《寒江独钓图》,一扁舟、一个人飘荡在浩渺的烟波之上,尽管四周全为空白,但正是因为这片留白才给了这幅图极大的意境美、层次感与广阔无垠的宇宙空间之感,空白之处自有时空无限给人以遐想。清代画家笪重光曾提出“无画处皆成妙境”的理论。有,既是无;无,既是有才是留白点睛之所在。世间万物,息息相通。关于人生的论点宋代画家比我们看的更加透彻,清风自来去,或许只有留白的人生才能走的更长、更远。
05
如果我们看过宋诗、宋词就会发现,那个时代很多生活中的名称都与“画”脱不了干系。例如“画舫”、“画船”、“画楼”、“画阁”、“画堂”、“画栏”、“画扇”等。这说明画已经成为宋代社会一种最常见的美化生活的元素了,也突出了一个富有想象力与智慧的朝代。而今,八百年的沧海桑田过去了,这一幅幅、一卷卷的宋画也渐渐地转化成了时代的记忆。